上回说到寿亭以仁义之心对待算计他的对手元亨染厂,没有把元亨逼到绝境,只损失万把大洋作为教训。
染厂稳定之后,寿亭信守承诺,与采芹母子一起在青岛安家生活。
虽然现在的寿亭是股东,生活条件改善,但做人的本质依然如旧。一叶知秋,且看他为人处事的二三事,便可了解他的全貌。
大华染厂的门房是一个被机器轧掉右手的工人,天气不好时,寿亭总是会停下来询问关心。
寿亭:这天不好,断了的那个地方疼不?
门房笑笑:就是觉得紧绷绷的,倒是不疼。
寿亭拍拍他的肩低头叹息,门房看着寿亭的背影也叹气。
后来还有一个轧断左手的门房,那时厂子境况不好,不想给寿亭添麻烦,自个儿回老家,寿亭知道后大怒,当即派人接回,医院治疗。
染厂的工人很多是农村贫困人家的孩子,年纪小,不经世事,做事毛躁,寿亭是又恨又疼,又打骂又道歉。
有次两个工人准备抬硫酸,一个二十多岁,一个十几岁。把绳子套进坛子鼻儿,插上扁担就要抬。
寿亭一看这场面,扬手大叫:“不行,那是硫酸!”
晚了,那坛子已抬离了地面。坛子鼻断了,坛子破裂,硫酸溢漾,一地黄烟。寿亭一个箭步蹿上去,猛力把那孩子推开,那孩子倒退几步,坐到地上。二十多岁的那个小伙子看着硫酸向自己流来,吓傻了,慢慢地向后退着。寿亭一步迈过去,捡起扁担朝他杵去。那小伙子被捅出去五六步,一腚坐到地上。总算没烧着他俩的腿。
寿亭拿过绑布的竹篾子,没头没脸地向二十多岁的那个小伙子抽去。寿亭气得呼呼直喘:我说过多少次了,抬硫酸要用垫子,就是不听!就是不听!他娘的,要是真烫着,你让我怎么对你家里交代!
寿亭回到办公室,冷静了一会。找来账房老吴。
寿亭:从柜上拿两块钱记我账上,给刚才那个贼羔子送去。我打了他,觉得忒重。还是个半大孩子,这事儿也难免。别让我吓得他跳了海。替我给他说陈寿亭错了,给你赔不是。
老吴:掌柜的,你这是打一巴掌给个枣吃。
寿亭瞪眼:我打他,是因为他错了;给他两块钱,是因为我错了。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对非亲非故的人尚且有情有义,对亲人更是情深意重,心又细又软。采芹生病住院,他坐在床边,拉着采芹的手,一个硬汉子眼泪就没停过。
可对待外国人却是另一番样子。
一次因购买机器,德国人和翻译来找寿亭,显得趾高气扬。
老吴也说:他们是来谈买卖的,别对人家横鼻子竖眼的。
寿亭:我不管什么德国人还是他娘的日本人,他们是拱着来和咱做买卖,是想挣咱的钱。你记着,老吴,我在周村,你在张店,咱俩都能吃得上饭。之所以跑到青岛来挣钱,就是为了有了钱高声说话。有钱就是他们的祖宗!
寿亭从不乱花钱,该花的从不吝啬,该挣的从不放弃。
寿亭把厂里那台因没人能操作而闲置的崭新的德国海德堡印花机折价卖给元亨,元亨以为便宜就买了,结果也没人操作,一点用没有,试印还浪费了不少钱。寿亭却把废铁变成了钱度过了难关。
测染槽的水温用鱿鱼,看鱿鱼尾巴的卷曲程度来控温,剪掉测温用的部分,剩下的再做成菜吃。
他不用温度计的理由是:
一是贵,一根三块大洋,一桶鱿鱼才一毛钱。
二是不好用。曾经买过十根,还没到一个月全烫烂了。水银还蹿出来毁了一槽子料。
三是保密。要是都知道了多少度,谁都会了,别的厂挖走咱一个人就全完了。
寿亭从不花冤枉钱,采芹觉得寿亭在外面应酬,还是买好烟,寿亭说纸烟一包就买土烟半斤,抽烟抽烟,抽的是烟,不是牌子。
寿亭说他这辈子只有三件美事:抽土烟,吃豆腐,搓脚气。
厂里的雪佛兰汽车是拉客商的,私事谁也不能用。
寿亭买机器也是英、德、日货比三家,让他们鹬蚌相争。日本东亚商社滕井社长说,自从与陈寿亭交易以来,我们从他那里得到的利润最少。
富贵不淫,贫贱不移,才是顶天立地的真汉子。寿亭的品格令人钦佩。
人生要义成事业
身怀绝技无价宝
奢靡享乐掷千金
金山银山终成空
寿亭和家驹,两个出身阅历学识见解大相径庭的人,能共同把大华染厂管理好,发展强大,这当中有什么诀窍呢?下回再续。